本A

“如果他们问你为什么不报案?”
“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做,老弟。我不知道是该发疯,还是该上吊。”

【薛晓】山中客(2)

是作了鬼的失忆洋和被骗怕了的、极其提防的道长

前文

屁话多 ooc 慎

我终于发现lof屏我是因为流xue事件四个字…

次日薛洋醒转,树下围了一群鬼。山中凉气重,虽时已入夏,清晨太阳未露面之前,沉眠的万物还笼在一层薄薄的冷雾中。沉重的露水漫上枝头草叶,湿气弥散,偶闻凉风吹动水汽碰撞山石草木的簌簌声,而飞禽走兽寂寂无声,肃穆的寂静倾压整个山谷。

惯常的空虚和不真实感轻挠薛洋的胸腔,毫不客气地把他从睡梦中拽出来,扔给他一个酸痛欲折的脖子。他难受地蹭蹭头,听见自己的头发擦过树枝发出的窸窣声,有露水濡湿他的鬓发,衬着鬼苍白的面孔,半阖的眼帘,越发显得没了精神气儿。
未及与睡意再温存一会儿,却有更加烦人的东西正催着他清醒,树下像是开了黑市,一群刻意压低了声音却更显得鬼鬼祟祟、叫人无法不在意的鬼也不知是在说什么。他记起昨日之事,想想自己为何凄惨到要靠在树上睡觉,小小叹了口气。
 薛洋起身跳下去,被众鬼围在中间,一只手给他递来一枝香气清淡的忍冬花,柔嫩的玉瓣犹带露水,他剥开花瓣,捻出凝着蜜露的蕊丝胡乱吮了几口,待到丝丝清甜沿着口腔浸润脾胃,他眯起眼睛又叹了一口气,方才觉得今天又有了活气。
结果他们的话不如不听,众鬼七嘴八舌说了半天竟全是八卦。
原来那人还没走,有一些鬼说昨日被他捉去了,幸而那人急急切切,问来问去都是问老大的事,并不打算出手伤他们。大家分析讨论后都觉得其实不关他们的事,那人肯定就是老大的故人,因此纷纷恭贺起他来,不愧是老大,运势非同一般,躺着不动都有人来寻仇,顺便几十张嘴一人一句,把他们的故事胡编乱造了百十个版本,讲得唾沫横飞,津津有味。
他怒从心起,恨不得把这一群无事生非、喝了迷魂汤的全都拍到寺庙去见和尚,几时竟生出这样议论他的胆来了?再说那臭道士装的面善,说不定擒贼先擒王,心里算盘正打得啪啪响,怎么就肯定是来解决个人恩怨的呢。
眼见大清早的就要发生流xue事件,大家忙不迭散了。
 薛洋懒得动手,翻了几回白眼也就罢了。他打了个呵欠,懒懒散散地在山径上晃荡,跑到溪涧里让凉水泡了一阵子,浑身上下都泡爽了,便湿淋淋地晾在高崖上,让渐起的朝阳铺满全身,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这事儿。
他也知道,没有怨怼何以化鬼,这一身鬼气可不是白得的。但他盼着那道士最好是光明使者,前来降妖除魔的,否则光是想想私人恩怨四个字,就觉得面前有一片血海等着自己去蹈,冗长的往事伺机蛰伏,蠢蠢欲动,要拿尖牙利齿啮碎他。结合一下众人的想象,事情实在是很可怕。
可让他更烦的是自己的好奇心。他想若是自己非得跟那人边打边说话,十句下来有八句是那人骂他的话,实力差距下两人最多交谈几十句,那还不是听得他急死了。还不如在这里混日子呢。傻子才去。
然后等他想好了,好奇心就出来把这些一把推翻,兴冲冲地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去找人啊?
迟早完蛋。
薛洋骂完自己,采了满怀乌紫的桑葚,飘然向小山洞去了。

洞里光线很暗,一人靠在洞壁上,一身柔白道袍莹泽生光,硬生生将那逼仄的一小方天地映亮了几分,放在鬼亲近黑夜的敏锐双眸里,隐约像轮白日。洞口设了简单的禁制,薛洋装模作样的在结界上敲了敲,然后大摇大摆硬闯了进去。       
道人清浅的呼吸乱了一瞬,眉尖微蹙,长剑已蓄势待发。薛洋忙挥手,一连退开好几步,年轻的脸上一片惊慌害怕的神色,叫人看了忍不住的要心疼,但道人冷眼观他,不为所动。桑葚自怀中跌落,一片翻涌的鬼气接住了它们,随后被献宝一样捧到他面前。道人没有接。

鬼等了半晌见那人没动作,就一掀黑云任那些紫果全掉到地上,有点不高兴地抱怨他拿久了会累。
随即他又笑吟吟,“道长打哪儿来呀?”
没人接他的话,他毫不在意地继续说道,“论理吧,道长不声不响的上门打搅,还要对主人家痛下杀手,真的很没礼貌。但是我心胸宽广,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。我听说啊…”
他围着他左右转悠,饶有兴致地盯着他,“听说道长对我很感兴趣,不如咱们好好聊聊,互相了解一下?”
道人冷冷道,“你误会了。”
薛洋道,“那好吧,是我误会了。那么看来昨日你追我打我是因为初次见面就不合眼缘,甚至想除之而后快,到处打听我是因为特别讨厌我,问来恶心自己的。你说对吗?”
对方脸色更加不好,仿佛听他讲话就是种折磨,“我不想听你耍嘴皮子。薛洋…”他抬头望他,目光炯炯,“你大可不必演戏,更不用叫其他人和你一起演戏,我要是想杀你,不会留你到现在。”

“你果然认识我。”
鬼撇撇嘴,“我又不怕你,不过你怎么这么老是说我骗人啊。你别瞪我啊。让我猜猜…什么来着,你是不是不幸受骗,家破人亡,为了报仇,潜心修炼,却没想到我早就死了,更没想到,有朝一日冤家路窄,还是狭路相逢。”他略一思索,又道,“唔,等会儿,什么玩意儿。”
“你知道我死了吗?我是你杀的吗?”
这是个纯粹的问句,不带任何责难怨恨,只有疑惑与好奇,鬼乌黑的眸子在暗处幽幽发光,活像一只天真率性的小兽。两人对望,道人只觉得这张无辜的脸太狡猾、太可恨,若是以前的自己,定然又要被他骗了。

“不是。”
“不是什么?不是你杀的?不是骗子?不是这个发展?”
道人冷笑,只回了一句,“是极可恶的骗子。”
薛洋闻言瞪大眼,原来他做的是这种营生,还是此中翘楚,“那我倒也可以想象…”他干脆把桑葚扫开,盘腿坐在他对面,“你别这么提防我呀,我要是想害你,同样也不会留你到现在啊。这么着吧,你把我以前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,我要是记起来了,心甘情愿任你宰割,要杀要剐要活剥了烤着吃都行,怎样?”
道人听了只觉得这话极刺耳,一字一句无一不讽刺,全天下恐怕只有你是不会任人宰割的,想斥他胡言乱语,却说不出话来。
面前这人活脱脱一个失忆少年,满腔热望地在找寻失掉的半个自己。
可他哪敢信。这些越是天衣无缝他越不敢信,凡是扯上薛洋的他都不愿信。他心里有隐忍的怒意,思及从前更忍不住的气血翻涌。原本很多年前他就能似事外客般淡淡地谈论那段往事了——也仅限于往事,谁也没想到往事会有卷土重来的这一天——到了始作俑者面前却仍然毫无招架之力,简直像被一掌打回了原形。他真是怕了薛洋,所有淡然都是假象,对方轻轻咧嘴一笑,也要叫他肝胆俱裂,转瞬时光倒流,无边黑暗漫漫而来,他便又是那个不堪的、跪在地下满身血污、直坠无间的可笑者了。
实在是讽刺。
他有什么资格失忆?凭什么一脸无辜的质问他?明明知道那是怎样一个精于演戏的狡诈之人,他还是为此感到愤慨不已。
道人努力压抑情绪波动,但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逃不脱鬼的黑眸。他看着道人好看的眉眼皱了又皱,羽睫颤动,如振蝶翼,便觉得很有趣,末了不忘笑眯眯的下个结论,“你不肯答应我。而且特别恨我。是你杀了我吗?”

“不是。”道人合了眼不再看他,“我没有那个机会。薛洋,你自作孽不可活。当年你在打斗中落败后被同伙救走,谁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。

“是死的。”鬼拍了拍自己的脸,“薛洋是哪两个字?”
道人真的不想再和他说话了。“你自己想吧。离开这里。”他身旁霜色长剑铛的一声清鸣,自行岀鞘,静静横在主人面前。
何时这里又成他的地盘了,真是打不过就得挨欺负。“好吧。”鬼作无奈状道,却分出一道鬼气戏耍一般轻触了一下那把长剑,见其不为所动,得寸进尺般的就要缠上去,道人唤了声“霜华”,那剑才猛地一抖,击散鬼气,锋芒直逼鬼。鬼扁扁嘴,磨磨蹭蹭挪到洞口,恋恋不舍的不肯走,“我再问一个问题,问完我就走。你看外面太阳那么大,我肯定出去就给晒成灰了,你一定要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啊。”

 静默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静默。

但鬼极有耐心。道人沉默了半晌,轻轻吐出三个字。

“晓星尘。”

鬼的眼睛亮了一亮,“那…下次你得告诉我怎么写!”

一物破空而来,道人闪身避过。他睁开眼,看到一枝鲜妍的忍冬花躺在地上,石壁上沾了幽香的汁水,洞口已经空无一人。

 

薛洋没有动手就得了两个名字,仅仅是赔了一把桑葚和一枝花儿,就觉得十分划算。因为他心情很好,就久违的掏了个蜂窝,甚至红发老头儿跑来打探八卦素材的时候,他都没翻脸。

老头儿很欣羡,任他再怎么无所谓,一百二十来年也要一天一天数着过,而所有鬼都期盼一个归宿。当身体化为尘土,亲人朋友阴阳两隔,执念不散的魂魄无论是兴风作浪还是默默等待,终究不过天地间作茧自缚的一缕孤魂,漫长的时间只是无情的惩罚。

好歹老大的事情有了解决的可能,无论如何也是一个好兆头,大概不久后他又能做鬼王了,这勉强也算好事其二,老头儿感叹一番,径自去了。留下现任鬼王卧在常躺的大青石上,翻来覆去地念着两个名字,音节纠缠着音节,没入松涛阵阵,了无痕迹的随风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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